“零钱给你了，咱说好了的。”
小姑娘摇头，“爷爷说过，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。”多好的小姑娘，后来怎么变成了那副模样？
少平看了一眼周志刚，“叔，俄觉得你还要继续努力，争取换一个大房子住，孩子大了，您也老了，需要儿孙们照顾，至少，也要和小儿子住一起，郑娟嫂子俄见过了，是个能照顾人的。”
“难喽，老了，做不动了。那样的房子，怕要一两千块吧，买不起。再说，这样挺好的。”
“您得发挥余热呀，买不起咱还盖不起吗？您做了一辈子建筑工人，到老了也给自己建一所大房子吧。”
孙少平的提议太诱人，有些勾起了老爷子的雄心，但现实摆在那里，周志刚也只当是聊天了。
转天，小晌午时，周秉昆请假出来，两人在酱油厂碰面，地方确实不错，当场也就定下了。
在酱油厂，曹德宝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，至少出租一块闲置的门面房，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。
这时，已经开始提机关办三产创收，以安置剩余劳动力，解决效益不好的问题。
所以，租房的事很顺利。
周秉昆把准备买房子的钱用上，签了为期五年的协议。
曹德宝没让走，说要安排中午饭。
随后吃饭时，孙少平才明白，曹德宝另有心思。酱油厂效益不好，来了孙少平这样的大老板，他想讨主意。
少平尝了他们的酱油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，胜在真材实料，以后世水准评判，大约中上。
效益不好，应该就是成本问题。
管理成本、生产效率、设备老化、员工积极性、销路不畅、职工养老等等诸如此类，最终归结为一个成本控制。
“说了这么多，归结起来是一个综合问题，你能做得了主？听起来现在还能维持的样子。放一放吧，等你爬上去说话管用时候再说，或许好办一些。”
曹德宝耍赖，“那你出个主意，让我爬的快一些。”秉昆附和，“对，对，出个主意，帮人一大忙，这叫‘拔一毛而利天下’，划算。”
“断章取义，后边你咋不说？”
周秉昆装糊涂，“后边？后边还有吗？我读书很少的……”
“靠！北省咋出了你们这样儿的。”
少平忍不住口爆粗言，没想到反而惹起两人大笑。
没办法，少平出了个主意给他。
“最快的莫如增加产品，你试试。”
“产品？除了酱油就是醋，酱油还能出啥花样儿？”曹德宝不信。
“见识短了不是？厂里有你这样的骨干，效益想好都难。”趁机损了他一句，“换个包装，侧重某一方面，不都是新品嘛。”
曹德宝不管其它，追问，“那样就会有销路？人怎会那样傻！”
“不了解业务怎行哩？要有明确的用处才行。比如出大桶装，现在开饭店的多了，饭店用酱油，跟家里能一样？大桶实惠，他们不就乐意购买了嘛；比如分出调色的老抽和调味的生抽……”
“还有啊，酱油说来说去还是调味品，用大豆做的调味品不是很多嘛，比如豆酱，北省大豆有名，黄豆酱同样有名，干的、湿的……”
不用少平再说下去了，德宝的思路完全打开，自己就能想到很多了。
其实，少平有个后世味极鲜的配方，但没打算现在就交出来。
下午，秉昆去上班，少平去落实设备，也就是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出来。
他找到火车站，租了一个临时仓库，放好以后，开了一张提货单出来。
晚上周秉昆就找上门，“我师傅想见你，走，一块儿吃个饭。”
“你师傅？他一个文艺工作者，找俄干啥？”少平把提货单递给周秉昆，“刚到的，你找人提回来吧，直接送到酱油厂那里，到时候俄去那里，教她们安装使用。”
“挺快的，刚找好地方它就到了。”周秉昆吐槽，随后又说道，“你说那些红薯什么的，我给他说了，他想找你聊聊。”
跟原西县的白明川差一个字，周秉昆的师傅叫白笑川，职业差距却很大。
一个是官，一个是民。
白笑川是一个通透的社会人，骨子里正义，为了同一件事，他当年曾跟师徒两人的领导——好朋友邵敬文一起坐过牢，是杂志社编辑部里的骨干。
说话诙谐，但具备知识分子的通病，始终做不了正印官。
白笑川敏锐的发觉出了少平红薯论里面的商机，想多了解一些。
果然，焦不离孟，现场还有第三人——邵敬文也在。
白笑川是一个酒量大的，邵敬文也不遑多让，少平陪不起，只要了一瓶啤酒自己喝。
但面对这三位“艺术人士”，里面还有两位大拿，他一个人哪儿能够独善其身呢？没多久就沦陷了。
四人从杂志说到编辑部竞争，继而说到停薪留职下海，孙少平提出“艺术需要土壤，艺术家需要饭碗”的论点。
并且说“既然理念不合，不如一拍两散，另开一个新天地”。趁着酒性，那两位就有些放浪形骸。
被少平这一怂恿，他们当即握手，决定“三人团”再发“少年狂”，停薪留职办“增刊”，专门对应业内专业人士出专刊，而且以后继人才培养为目标。
少平当即表示，“既然如此，好风凭借力，送你们上青云，有了喉舌，没有阵地怎行？俄投资开一个“吉春大舞台”，用于发扬北省文化。
本来都是酒话。
但周秉昆借口“有师傅在，要做好服务”，都是浅尝辄止，并没有多喝。
结果清醒的他，当即拟了一份成立“吉春大舞台”的协议，孙少平投资五十万占四成，他们三人管理入股，占六成，有盈利分红倒四六。
并且都签字摁了手印。
第二日酒醒，孙少平看着床头协议上的红手印，觉得上了他们师徒的当。
当终于见到郑娟时，他告状道：“嫂子，你男人不是好人啊，联合别人算计兄弟，不当人子。”
郑娟笑盈盈的，“少平，回头我和秉昆算账，可这协议签都签了，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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