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要有军中统帅这么操作了，那军中无粮的这一真相……则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三军，届时军心必然崩溃。
尽管很不可思议，但军队人心还真与人与人之间的八卦脱不开干系，而且这种奇特能力往往具备病毒性快速传播的能力，所谓“好事不出门，坏事传千里”，就是如此。
就像今天白天，金军的三次虚虚实实的进攻，只能由完全不同的部属分别上去，才能完成的。
两次佯攻都是州郡军，而中午趁着宋军午饭的时候陡然倾尽全力攻城的，则是金军中的女真精锐，这可是主力中的精锐，差一点点就能拿下一小段城墙……
如果发动这三次进攻的，是同一支军队，那别说发动三次进攻了，中午第二次全力进攻的命令便完成不了。
统领这一支军队的将领将统帅能力点满，对军队士兵们的掌控力百分百，也不可能再一次溃退后再组织一次那种程度的攻城。
不可能！
因为将领们不可能与底下的士兵们解释说，我们第一次是佯攻，第二次要拼死进攻，第三次又是佯攻云云……
不好意思，这样的沟通无法达成……
一个，是底层将官与士兵的执行力非常有限，战场上，从来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，这是时代所限。
其二，这个时代，由于学识与思维上的巨大差距，上面的高层将领们与底层士兵天然存在着难以逾越的的天堑鸿沟！
而且，旬月前金军中将领们哪怕拔离速也看出了，他们第二次南下围兵东京城，已经搜刮了京畿之地，既然眼下不能拿下这座城池，北撤是最明智的选择……
但为何大军不退？
因为，一个月前，这十五万金军处于巅峰状态，人心如龙，气势如虹，这种形势下完颜宗翰、完颜宗望也只好顺势而为。
当然，只要他们想，也能凭借自身强大的威望强令大军撤退，但如此必造成底层混乱，人心不满。
毕竟这一路南下，两路大军烧杀抢掠，上面的人拿了多少，吃了多少……
那还不是经过他们这些泥腿子的手？！
那你们上面吃饱喝足了，总得给我们在这里多喝点汤吧？
对于军中这一极为普遍的心态，上面的将帅们自然门清。
至于现在……
军心已然受挫，撤退正当时，但——
此一时彼一时，这两个月以来金军方面想要的战略目的是一个也没达成，特么的损失还特别大，特别是十一月底被宋军成功夜袭的那一战……
这些一下子都成了沉没成本。
也因此，明明一路南下都是赚翻了的金军高层们，在这个时候却莫名其妙地觉得亏了！
他们怎么可能甘心这个时候撤退？！
军中地位威望仅次于完颜宗翰的银术可，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，也在帅营的集议中劝谏了一次……
可不论是元帅还是下面的将领们，全都听不进去。
毕竟今天白天打得不错，差点就成功攻上城墙，甚至有人觉得只要再加把劲，还是很有可能攻下东京城的嘛……
然而，银术可深深地知道，眼下己方这十几万大军有点进退失据了……
但这位老辣的沙场老将并没有力谏，而是任由完颜宗翰去操盘。
很多时候，话到了就行，不能太多。
反正现在的局势也就是不能继续扩大战果而已，要退的话他们随时能退，宋军又不敢出城追击他们。
……
晚上，金军高层第一次出现了分歧，分歧在于在晚上大营警戒与防御的部署与安排上！
大多数高层将领们认为，宋军这种举动就是故弄玄虚，就是在耍他们玩，也根本没有那个胆子敢出城与他们决战！
因此，大营只需要在营门前多设陷阱，做好防御工事就行，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值夜警戒。
特别是眼下我军上下疲惫，众将士需要好好休息……
而稍微像完颜阇母这样沉稳点的将领们，则持反对意见据理力争，言正是因为眼下我军疲弊不堪，才更需要加强值夜警戒与大营防御布置，小心宋军的夜袭！
双方争论不休，最后还是完颜宗翰拍了板，采取了后者的建议。
而在整个集议的过程中，完颜银术可莫名有些不安，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什么很关键的事，但一时半会儿又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……
倘若军中幕僚刘彦宗与时立爱还在，必然能看出宋军的不对。
可偏偏……
这俩人一个被赵楷活活骂死，一个看了两国会谈纪录羞愤得一头撞死了，眼下完颜宗翰、完颜宗望身边已经没有心思缜密老辣、战略眼光长远的人辅佐了。
若是金军方面注意到宋军方面的不对，定然会提高警惕，小心防范，但可惜的是，赵楷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觉察反应……
下半夜，时间来到五更天左右，正是黎明前最黑暗，也是人最疲惫困倦的时候。
城外金军大营中负责值守警戒的士兵们，尽管个个站着，但好些人身形摇摇晃晃地不住打盹，甚至有人直接站着睡着了。
没办法，这两天东京城方向把他们折腾得够呛，哥几个已经足足三个晚上没怎么睡好觉了……
不过，他们还不是最苦逼的，比他们还惨的是今天上战场攻城的那些士兵们，这会儿肯定睡得比猪还死。
正当大营静悄悄的，只有一些士兵睡觉时的梦话、磨牙声的时候，忽地，东京城方向再次响起了号角的声音——
呜！
呜呜！！！
“卧槽？！”
营盘中，负责值夜警戒的士兵们原本摇摇晃晃，一顿一顿的，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，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向北面看去，可黎明前一刻却是最黑暗的，他们根本什么都没能看到！
哔！
哔哔哔！！！
负责警戒的士兵们第一时间吹起了刺耳无比的哨声，一时间，整个金军大营都骚乱了起来，然而与昨日、前日不同的是，这一次大营中有好多地方却没有多少动静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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