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还是那个月，风也还是那个风。
但是情绪早已不在了。
顾君寒缓缓抚上她的背，安慰道，“若是想过去便去吧，这次我京中的事脱不开身，向南向北跟着，再将念夏和程邻带过去吧。”
“哪里需要那么多人，向南向北就够了。”祝无双开口说着，回忆又飘回了那个小村庄。
“你婶婶……不管怎么说，将程邻带上。”
顾君寒替她安排着，“四月初六，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去。”
“明日吧。”祝无双抿唇，从京城到兰殿村路途要三四天，她早几日到，还可以给两人帮忙。
虽然对于成亲，她还没有经验，但是多一个人手也是好的。
“瞒着祝阳吧，太医院老是请假也不太好。”祝无双低语着。
顾君寒将人拉起来，往房间里带，“别想那么多，你当真以为瞒得住他？”
“也是。”祝无双应和着，自己一连不见了几日，他定是要打听的。
祝无双这一夜，不知道是认床还是心事重重，始终没有睡着。
顾君寒起身点亮了烛火，回到床上低语着，“还在想着刘老村长的事？”
顾君寒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，他知道祝无双难过，但是自幼在深宫长大的他，其实早已将人世间看透，他将生死看的很淡，除了他在乎的人。
但是刘老村长在他的记忆中，不过就是一个过客，或者过客都算不上，权当是同他说过几句话的交情，所以他无法体会到祝无双的情绪。
“不算是。”
祝无双埋在被褥间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，听起来很是沉重，“顾君寒，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？”
顾君寒没法回答她，静静地看着床顶，人为什么会死？
他很小就思考过这个问题，当时的他看来，深宫中那么多的人，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，但是谁都不愿意死。
“死了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？”祝无双的声音再度传来，她也在思考着这个。
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，但是她还是畏惧着死亡。
她曾经一度以为，死亡离自己很遥远，其实不然。
时间万物，无时无刻不再经历着生离死别，或许今日同你谈笑风生的人，明日便化作一抔黄土，所有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消失。
他只存在于一些人的脑海里，或许等到若干年以后，所有的人都忘记他了，他曾经来过世界上的痕迹，早已泯灭。
或许有人受着子孙的香火，名字写在族谱上，但那又怎样，那些从不被人记起的灵魂，就此消失在万物中，如同被世界抛弃，如同从未涉足这世间。
祝无双总觉得自己同顾君寒在一起，是用着被偷来的时光，她惧怕着那一天，上天再让她死一次，她就此见不到顾君寒，还有祝阳祝川他们了。
顾君寒淡淡地嗯了一句，难得地说着，“刘老村长……说不定没甚么大碍。”
“但愿吧。”祝无双埋头，闭着眼睛打算入睡。
顾君寒挥手，将烛火熄灭，等了半响，祝无双终是安稳的睡去了。还没有合上眼，顾君寒便听见院中的脚步声。
虽然那人极力地克制，但是对于他来说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。
转头看向祝无双，她已沉入梦乡，顾君寒披着一件外衣便来到院中。亭子四角的琉璃宫灯早已熄灭，夜色漫过京城，只余一点朦胧月色，照着院中。
顾君寒脚步无声，来到他的面前时，面色毫无平静无波。
“王爷。”卫城淡笑着，俯身作揖。
“为何给我传纸条？”顾君寒淡淡地扫他一眼，开口问道。
“丁大人清廉正直，我只是不想这样的官员，身死却要背上污名。”
“你知道的倒是不少。”
卫城沉默着，神情藏在亭中，昏暗看不清楚。
良久，他开口说道，“都是平日里听说过来，我妄加揣测的。”
顾君寒也没有做声，垂着眼。
“王爷。”
卫城见他不做声，缓缓开口道，“户部消失了整整三十万两银子，早已传开了。”
“现在多的是人揣测，丁大人监守自盗做贼心虚，私自挪空三十万两银子。”
“捕风捉影。”顾君寒一语定性。
卫城见他如此，继续说着，“丁大人的尸身我瞧过，绝不仅仅只是自缢这么简单。王爷有没有想过，为何我能看出的问题，方太医却是看不出来？”
顾君寒眉头不动，淡淡地瞥他一眼。
“王爷，此话千真万确。”
卫城稍稍向前一步，目光灼灼，坚定的看向他，“若是王爷信得过我，待我近了尸身，一探便知。”
顾君寒望着他眼里的神色，带着几分倔强，几分傲气，嘴角勾勒出一抹笑，“我若是不呢？”
“没想到摄政王也同他们一般同流合污。”卫城争锋相对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你今日所说，换个人，便能尸骨无存？”
晚风吹过，撩起了两人的长袍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顾君寒缓缓踱着步子，往回走着，卫城站在亭中，右手逐渐握成拳。
等他来到东厢房时，祝阳房间的烛火竟然的亮着的，他披着外裳，手上的火折子还没来的及放下。
卫城松了一口气，看样子他才刚刚起来。
“我去找如厕了。”他笑着说道。
“唉，我也要去。”祝阳放下了手中的火折子，缓缓往外走着。
卫城看着他悠悠远去的背影，独自来到一旁的美人塌上，斜倚着准备入睡了。
祝无双第二日醒来，顾君寒早已消失不见，只留下程邻告诉她，马车之类的已经准备好了。
祝无双抿唇，起身收拾好，打包了几件衣服，坐在亭中吃着早饭。
“祝阳呢？”祝无双喝着粥，瞧着不远处东厢房的门，紧闭着。
“同卫公子去太医院当值了。”念夏早早便起了，恰巧遇见了他们。
祝无双点头，开口吩咐着，“我这几日要外出一趟，你留在此，若是缺了什么直接买……还是找个厨娘吧。”
“是。”念夏低声说着。
祝无双自觉没有漏掉什么，便拿起包袱，带着几个侍卫往外走。
在京城里，回到顾君寒的势力范围，他给自己备的马车自然是绝好的。
马车缓缓驶过街巷，有着程邻的护送，一路畅通无阻，掀开车帘，京城已越来越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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